任务带不了,料理市场不景气,我继续卖我的食材,挂机是一种不需要任何脑力劳动的工作,正因为此,我才觉得适合我,我讨厌复杂的东西,比如,阴谋,处心积虑的伤害。
所幸这时候我有了个固定客户,叫 天生就是赔钱的料,天晓得一个商人仓库怎么会取这么个名字,也许只是搞笑成分居多,最初认识他他就告诉我以后不用去银行叫卖了,直接发片CALL他,他也确实有多少收多少,给的钱也比同行收的多一些。
姐姐帮我一起把料理冲上6转了资深,姐夫捧着篇《XX天带你冲御用》的功略开了造袍号,低级袍子生意竟然格外兴隆,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在其他生产系总是抱怨生意不好时,我们钱来的总是很容易,我想,好人好报也就不外乎此罢。
红叶也终于要打BL了,如今才知道红叶不过是她的小号,她以前的大号被她一个不开心删掉了,与爱情有关,还好朋友没删掉,当时的朋友也大多成了服务器的高等级。幸亏有她,我们一路噼呖乓榔过了波罗阿卡斯,我在称号写着BLAKS跪祈言败,潜意识希望某人看到听到,知道我并没有依附任何人而活。我还很快乐。
他不过是丰年里不饱满的麦子,可割可弃。
一天卖赔钱料食材,20组5Q,交易时随便点下去,事后发现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五位数,想对方大概是不小心点了五万。看片发现其在五线,一个仓库多半只有银行可以去,不假思索便转了过去,却偏偏见到这一幕,想隐瞒我的对话被听得一清二楚,适才的食材被廉价转卖给另一个低级厨师。没有商人会高价买进低价卖出,没有商人天生是赔钱的料,除非他是有意的。瞬间我有种再度被骗的感觉,经历了这么久我还是没有逃离他的势力范围,还是跳不出他的手掌心,我所谓的自立不过是他的一种恩准。
我开始了解那些食材和袍子的去处,一直是提线木偶,他怎么操纵我怎么表演,生平第一次我如此厌恶一个人的存在,我发群片,朋友们我不用跑深渊了,因为我已在深渊底层。
于是开始动用最后一招,坐在银行前毫不掩饰地大喊要点卡的+++,任凭路人拿怎样的眼光看我。只有骗子会相信这样卖卡的人,因为通常这种人也是骗子。喊到口干只有一个人加了我,带进小屋一看,头又开始眩晕,又是一个90级。 十三楼。他说。我叫十三楼。
法兰上下,谁人不晓十三楼。
这是红叶给我的说法,他是当时等级最高技能最好的防魔,全服唯一一个能发动十级魔法的人,很多跟他PK的人都不是为了论输赢,不过是想欣赏一下那份壮丽而已。
你怎么总是跟这么耀眼的人扯上关系。红叶问。
我叫十三楼,你可以叫我阿楼。
我只是个卖卡的,姓名与我无关。你怎样证明你不是骗子。
你不可能不认识我,我不可能是个骗子。
为什么。
因为我是十三楼。
我并不认识你,我只是个卖卡的,我只认识魔力币。 除了这句难道你没有第二句话想跟我说么?
抱歉没有,我只是个卖卡的。
呵,你以前性格也是这么冷么?他笑道,玑儿。
我吓得跳起来,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我是十三楼。
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你是药玑,琉璃是你的姐姐,丘天是你的姐夫。
说一个跟你有关联的名字让我给你一个定位。
他唇轻启,缓缓吐出六个字:
烈是我的敌人。
我眼睛发光,这么说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喽?
阿楼笑答,有您这样的伙伴是我的荣幸。
合作愉快,我说。
合作愉快。
对于为什么会是敌人这一点,阿楼给我的解释是,但凡有权势的人多少都要有些敌人,这是自然规律。敌人越是高等,越显得自己伟大。
“所以你就瞄上了服务器第一的烈?”我咯咯笑着,“这理由还真是有趣。”
“但我并不需要靠他彰显地位。”
“我承认,你外表看来不过是个书生,但骨子里跟烈其实是一种人。他就像一个飞扬跋扈的野心家。”
“那么我呢?”
“你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飞扬跋扈的野心家。”
我跟了阿楼这件事很快又传遍了整个服务器,人们看我的眼神又换了一种。这就是小站的特色,说不上是优点还是缺点,你想躲开它时发现它无处不在,你想利用它时才发现人言才是杀伤力最强的利器。
不过我想更多时候他们在想,这女人好不自重,把游戏里的爱情当游戏玩,朝三暮四不知廉耻。
比起这些人我倒更乐于去欣赏烈的反应,看他是不是任何时候都稳如泰山。
我们故意组着队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走过,不开队聊说着亲热的话,两人一起爬流星山,抓来宠把誓言摆成心的形状。
他果然来找我了,在我们的杰作下,灰着一张脸。
“玑儿,离开他,”他说,“他是有企图的。”
“莫非你当初是带着很纯洁的目的接近我的?”我反问。
烈无言以对,转过头针对阿楼,“有什么事东门解决。”
“抱歉,在下不是以肌肉思考的武夫,对于阁下的邀请我在下难从命。”阿楼笑得像个书生,烈的优雅飞置九霄云外,只有我看着一切觉得发自心底地痛快,张狂地笑,烈说得对,只有心灵摧毁才是最能给人以快感的,我觉得此刻自己仿若复仇女神威武。
烈的声音越发低沉,“玑儿,要怎样你才能不再怨恨。”
“要怎样我才能不再怨恨?”我提高声音,“当羊不再怨恨狼,女巫不再怨恨人鱼,后母不再怨恨公主……当姐夫不再怨恨你,我对你的怨恨自当烟消云散。”
又过几日,听姐夫说起烈去找过他。烈对姐夫说抱歉。
“抱歉?那个人居然会说抱歉?我真想亲眼见见他当时的表情。
“那你当时又回的什么?”
“我只跟他说了一句话,我问他,你觉得我们两人相比谁更像是个输家。”
我又纵声大笑,那一瞬间老丘的形象在我心中高大了何止百倍。
烈又变回原来的烈,阿楼带回这样的消息,他开始疯狂的冲级不问世事,就像当初他抛下姐姐冲九十那样,整个人又陶醉在等级带来的优越中,或者说,麻痹于这种虚无的快感中。我看着片上的头像几乎二十四小时亮着,称号写着冲级中请勿打扰,每隔几天那数字便会刷新一次,足足落下服务器第二等级三级,而这第二、第三、第四……竟全是他的陪练而已。 阿楼心情大为愉快,有一天他问我,如果结婚戒指你会刻下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假思索的说。
“是么?”阿楼道,“那也不错,不过似乎跟我所想的不大一样。”
他递给我两枚戒指,一枚刻着联合政治伙伴,一枚刻着打击共同敌人。
我耸耸肩,“这也不错,”我把戒指带在手上,称号点出来,有婚约的人。
姐姐说,你疯了。
“或许吧,但所幸并不是我一人,有个人在陪我一起疯掉。”
“并不是说这里是游戏,你就可以把感情任意玩弄,虽然你有无数次建人的权利,但每个角色只有这一次生命,她的心是你的,灵魂也是你的,一旦走错决无重来。”
“正因为这里是游戏,我才能活得与现实不同,我可以把感情当儿戏把婚姻当报复,一切责任抛之脑后。”
我说,姐姐,你不用劝了,为时已晚。
“可是……”
“姐,当初你也曾喜欢过烈吧,因为什么。”
“烈像是太阳,他天生的王者风范和无与伦比的自信,任何靠近的人都不免被那光芒吸引。”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幽幽道,“我不仅被那光芒吸引,还被那热量所灼伤。”
再见烈时他已九十七,我说看看这是谁来了,高得让我不敢抬头望。
“我累了。”他声音憔悴。
“97就宣称累了?不行不行,”我摇摇头,指着网页给他看,“无名上个礼拜就一百了[注①],阁下还差得远。”
“什么时候的婚礼?”烈问。
“本周六。”
“到时我会以一百级的身份前去为你祝贺。”
“承蒙抬爱,吾等篷筚生辉。”我笑着说出这番话,心里不知什么刺痛了一下,我的面色变得红润,心脏却为了挤出这点血被压榨到畸形。
一切似乎回到玩魔力最初,巨大的排场,道贺的人群排成了长龙,满目富丽堂皇的景象,只不过赋予这一切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罢了。
是不是每个新娘都应该内心兴奋外表羞涩地踏上花轿,我走进圣堂踏上红地毯的那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片,99级,他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不过这都已经没意义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被打破的并不只有这一桩。
我从鲜花中穿过去,从宝石中穿过去,从人群中穿过去,十三楼在地毯的那一头。
“药玑,你太过分了。”
我一惊,回头寻那声音来源,意外看到了烈手下的一个封印,他的那些爪牙与我还算有那么一丁点交情的姑且也就算他了,我们曾一起抓过11级的兔子,虽然之后他也是奉命删片的一人,但没有难为过我丝毫。 “烈让你来闹场子?”
“药玑,我知道你憎恨烈,但也没必要做得如此绝。”
“何绝之有?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不要明知故问了,知道烈号的人只有三个,除了他本人和他死党,就只有你。”
我拍拍脑袋,“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记忆有点偏差,早在我三转那一天他就把密码尽数改掉。”
“没错,他是改了你知道的那些号,但不包括他本人。”
我心里大叫药玑笨蛋,怎么没想到去试烈的密码,不然也不会绕这多路子。
“你的意思是……”我低头看看片,“他的片还在。”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为你网开一面没删他号而感谢你。”
“你错了,”我正色道,“倘若是我,八成是要转游民删号再建个一级新人叫药玑万岁才是。”
“不管怎么说,”他口气软下来,“你都应该公开给个解释才对。”
“解释?对谁?当初有谁曾为我解释过,如今却要我低头伏罪。”
“药玑,你根本不明白,你所做的事对烈造成多大的伤害。”
“是么?”就好象他也无法明白,当初对我伤害有多么深。
叮当一声响,屏幕浮现一行黄字,方知一直没有删片的并不只是我一人。
“药玑...”
----我们定个暗号好不好,一个只有你知我知的暗号。
----当我的十二点到来之后,当你想我时候。
----就说,药玑...
我的视线有点模糊,身后阿楼在叫我。
“玑儿,你记不记得你那时评价我和烈是怎样的人。”
“记得。”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评价你的。”
“是什么?”
十三楼叹道,“你是一个披着飞扬跋扈的野心家的皮的羊。”
银行前老树下。这树下坐过多少代人,送走过多少人又迎来多少人,四千年一个轮回,却未落下过一片叶子。我走过去空气骤然变得紧张,我可以感觉到周遭潜伏巨大的火药味,只有一个黄头发高个子冲我微笑,“玑儿,你来了。”他的笑容依旧幽雅,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乖张的邪气,99级人带着近乎夸张的称号,“魔力新血”--新手徽章,新手和老手装备后会得到不同的称号。我当时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反映,却莫名其妙选择了最不合时宜的一种,我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比画着快乐的姿势,眼角瞅见旁人唰地换上了斧子,像事先预谋好的一样,但我不在乎,哪怕这时被飞掉五个魂也无法阻止我开心。
“至高无上的烈啊烈,你居然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想是在下平生做的坏事太多,因果报应了罢。”
“你居然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不错,有进步。”
“承蒙夸奖。”
旁边的人忍不住了,“跟这种女人废话干嘛,拉出东门飞。”
烈莞尔,“不可能是玑儿干的,倘若是她,八成是要转游民删号再建个一级新人叫药玑万岁才是。”
这话真耳熟,我转回头看那个封印,他摇头做无辜状。知玑莫若烈,我叹。
“既然知道不是我,又何必叫我来。”
“只是想你,另外,那个人似乎没有拿走这个,送你。”
“我会妥善保管你的遗物的。”
“有劳小姐费心。”
他点我交易,两枚刻印的戒指。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Knock,Knock.”
我躺在地上装死不理会。
“玑儿开门,”阿楼丝毫没发觉自己很吵,“我是法师,防御对我是无效的。”
“别敲了,我就这么一层壳。”而且它看上去那么脆弱仿佛再有一杖便被敲得粉碎。
“那我索性敲碎好了,不再让你缩在壳里。”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出来?”我道,“十三楼,我可是你的政治合作伙伴,有着共同敌人。”
“没错,所以对于我忠实战友的临阵倒戈我也无可奈何。”
“你是说从此我们是敌人了?”
“哈哈,”阿楼狂笑,“至少我还可以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
我瞪他一眼,“戒指还你我不要了,我有别的了。”
“嗷,”他夸张地叫,“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女人。”
“找打,”我抓起杖一阵乱敲,他防御讨饶后倒下喊死了死了谋杀亲夫啊,二人闹得不亦乐乎,又不约而同坐下不说话,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大圣堂空旷得似乎听得到回音。
“阿楼,我做你妹妹好不好。”
“跑了一个老婆来了一个妹妹,我好象也没亏。”
“跑了一个不爱你的老婆来了一个爱你的妹妹,你简直是赚大了。”
“灰姑娘,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小王子。”
“这个灰姑娘曾有过通叛敌国的前科,事发后她逃到外国避罪,所以她的王子在国内寻访多年终未找到她的灰姑娘。
“但王子并不甘心,又派遣卫兵前往邻国找寻,接连辗转几年终于来到灰姑娘所在的这个国家。”
“你这个灰姑娘的结局是什么?”阿楼饶有趣味地听着。
“结局是,可是很不幸,几年来灰姑娘也在成长,她愕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穿上昔日那只水晶鞋了。”
“哇哈哈哈~~~~~~”二人又笑作一团,宁静被打破又恢复,我望着阿楼平静的脸。
“对不起,”我对他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红叶错愕地看着交易栏仿佛一个新人不懂得二人交易是要先开启再确认一样。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烈被盗号,十三楼婚礼被放鸽子,现在你又主动要送我极品蜂,”红叶道,“小玑,这回你怎么也要解释清楚。”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咱俩那么铁,莫说区区一只蜂,就是十只,我也没有呀。”
“少贫,”红叶作势打我一下,“难不成是小蜗牛的壳被打破了,谁干的?烈?还是十三楼。”
“被你们合击的。”
“乱讲,我用小刀的。”
我吐了吐了舌头,“总之朕赏你了就是了,卿还不快跪旨谢恩。” “偶不要。”
“诶?”我惊讶地合不拢嘴。
“我可不想步某人后尘,平白收了不少好处又成了泡沫,那一跤我可摔不起。”
黑线,晓得是某人恶劣性格又犯了,姑且装做没听到。
“那,算暂时寄放你那帮我养好了,我有事要离开一阵。”
红叶皱起眉,“玑,你应该不会做傻事才好。”
“哈,我这么开朗阳光的人会做什么傻事,”我笑道,“叶叶你放心,只要蜂还在你这,早晚有一天我会跟你要回去的。
“所以,请多保重。”
我开着一样的人物一样的服饰一样的名字走过法兰熟悉的街道,在同样熟悉的地方坐着同他一样的人物一样的服饰一样的名字,那人见我去后很兴奋,“你好呀,小姐,”他站起来挥着手,“换片么?”
依旧是那片蓝天白云,两个一级小人并肩坐在银行前老树下,面前有人群,来来往往。
有往事,熙熙攘攘。
<我是谁的灰姑娘 全文完>